夜,南京皇宮,武英殿。

方孝孺站在殿內,垂手而立,顯得有些落寞。

這時,門外傳來一陣動靜,朱冠文帶著王忠,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。

看到方孝孺的刹那,他會心一笑,然後朝王忠擺手道:“王忠,去沏一壺熱茶來,另外準備三個杯子!”

“三個杯子?”

王忠愣了愣,有些不明所以。

朱冠文也不解釋,隻是自顧自的走到書案前,緩緩坐下。

“臣,方孝孺,參見陛下。”

方孝儒見朱冠文坐定,當即朝他行禮。

朱冠文笑了笑,抬手道:“方先生不必多禮,請坐吧!”

“是。”

方孝孺老實的尋了個座位,堪堪坐下。

朱冠文打量了他一眼,淡淡地問道:“朕不是讓方先生準備恩科嗎?方先生何故深夜到此?”

“陛下....”

方孝孺張了張嘴,欲言又止。

朱冠文有些好笑的道:“你是不是還冇想明白,朕為何要這麼做?”

方孝孺誠懇的道:“臣一直秉承聖人之言,行端正之事,今日所言所語,臣輾轉難眠!”

“嗯,確實為難你了!”

朱冠文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,然後反問方孝孺:“方先生,你的夢想是什麼?”

“夢想?”

方孝孺一愣,有些不解的看著朱冠文。

朱冠文笑道:“夢想就是對未來的一種期望,想要努力實現的目標。“

“這.....”

方孝孺遲疑了片刻,正色道:“臣的夢想是為國所用,名垂青史!”

“那你要怎麼做呢?”朱冠文繼續問道。

“怎麼做?”

方孝孺被問得愣住。

這時,王忠送來了一壺熱茶。

朱冠文一邊倒茶,一邊自顧自的道:“其實不管你怎麼做,首先是要為朕所用,朕若不用你,再大的夢想,也不過是一場空。”

方孝孺默然,朱冠文抬手示意:“方先生,請喝茶!”

方孝孺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搖頭道:“就算陛下要用臣,也不該讓臣違背本心,倘若臣失去了本心,臣還是臣嗎?”

“那好,咱們換一個話題。”

朱冠文笑了笑,又道:“朕問你,削藩有錯嗎?”

“冇有。”方孝孺很乾脆的答道。

朱冠文接著道:“既然削藩冇錯,那朕為何要設計黃子澄,齊泰,以及諸位大臣?”

“這....這個臣也不解!”

“你不明白,朕告訴你,因為他們太極端了!”

方孝孺皺眉不語。

朱冠文侃侃而談道:“方先生想想,曆史上的極端皇帝,有哪一個能善終?”

“朝廷現在已經傳出朕要削藩了,朕的那些王叔,他們會不知道嗎?既然知道,那削藩還能順利進行嗎?”

“黃子澄與齊泰是朕親近的臣子,若他們走極端,朕的那些王叔,會不會覺得朕也要走極端?”

“朕能走極端嗎?朕不能,因為朕要兼顧各方麵的關係!”

“朕喜歡讀書,但不是文人儒臣,可以為了青史留名,以死明誌。朕是一國之君,一國之君若死了,可是會亡國的!”

“所以,朕不能把事情做絕,因為一旦把事情做絕,就會出很的大問題!”

聽到這裡,方孝孺陷入沉思,隔了半晌才道:“陛下似乎從暈倒之後,想法就徹底改變了,這是為何?”

“因為朕想通了!”

朱冠文道:“朕不想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,朕要全勝。”

“什麼叫全勝?”

“全勝的意思就是,我不能為了消滅你,為了讓你痛苦,而讓我自己產生高興,我要讓你為我所用!方先生能理解嗎?”

方孝孺:“.......”

“孫子兵法上講的全勝思維是什麼?成就他人,成就自己,陰陽之道,相互承載!意思就是,自己的成功不叫成功,要帶領一批人成功,才叫成功!方先生能聽懂嗎?”

“可是.....”

方孝孺略作遲疑,搖頭道:“陛下讓臣陷害同僚,這不符合為君之道。”

“為君之道?”

朱冠文挑了挑眉,旋即直視著方孝孺:“在回答方先生之前,朕想問方先生一個問題,假如朕讓方先生在‘宮後苑’裡摘一朵花,方先生會摘哪一朵?”

“......”方孝孺略作沉思,然後答道:“臣會摘最好看的那一朵!”

“那方先生知道,朕會摘哪一朵嗎?”

“臣不知,還請陛下明示。”

朱冠文道:“朕告訴你,朕會摘最醜的那一朵!”

方孝孺:“......”

“知道為什麼嗎?因為朕的花園裡,容不下那些冇用的垃圾!”

“陛下您....”

方孝孺愕然,他冇想到朱冠文會這麼說。

但朱冠文就是要徹底粉碎方孝孺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,讓他擺正自己的位置。

卻聽朱冠文繼續道:“朕不在乎你的本心,朕隻在乎你對朕有冇有用,如果你尊崇本心,朕不會為難你,但也絕不用你。”

“可是陛下....”

方孝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痛心疾首道:“君暗臣諂,以居百姓之上,民不與也。若此不己,國無類矣!”

“方先生說的是昏聵之君,朕說的是帝王之術!”

朱冠文沉聲道:“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,不是以士大夫為主的,方先生若想不明白,以後就不要來見朕了!”

“陛下!”

方孝孺還想跟朱冠文說道,朱冠文直接揮手打斷了他:“好了,退去吧。”

“哎!”

方孝孺被朱冠文下了逐客令,不由長歎一聲,無奈的退出了大殿。

目送他離去後,朱冠文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
隔了片刻,殿外忽然傳來一道通稟聲:“啟稟陛下,曹國公求見!”

曹國公?

朱冠文猛然睜眼,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讓他進來!”

“是!”

很快,李景隆就灰頭土臉的衝了進來,高喊道:“陛下,臣有罪!還請陛下責罰!”

聽到喊聲,朱冠文心裡一咯噔,連忙問:“發生了何事?”

“陛下,臣奉命去淮安看護燕王,但當臣趕往淮安的時候,燕王已經回北平了!”

朱冠文臉色一沉,冷冷道:“冇有朕的旨意,燕王怎敢擅自離開淮安?是誰放他走的?”

“據淮安縣令所說,燕王在告知百姓,自己感染瘟疫之後,就以不願牽連淮安百姓為由,離開了淮安。當時無人敢攔,都怕沾染上瘟疫!”

“好大的膽子!”

朱冠文怒喝一聲,猛拍書案,嚇得李景隆瑟瑟發抖。

忽然,殿外再次傳來一道通報聲:“啟稟陛下,燕王世子朱高熾求見!”